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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八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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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什么?”

“你以为我有本事撤回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吗?现在,它们一定已经踏上了慕容家的领土,任意的肆虐……”

“你这个混蛋!”九妹的呼吸因愤怒而变得急促,她望着他狂笑的脸,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如果是这样,那你休想得到移花接玉!”想到平日里那一张张平凡却满足的脸孔,想到小蛮,萍姑或天真或淡然叫她的模样……

九妹,你不能哭,不能让仇敌恣意的笑着看着你哭!

慕容峪却还是稳稳的坐在凳子上,眼中光芒一闪,又恢复了平静。

南宫启冷笑道:“休想?你以为你们现在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吗?我告诉你这么多,无非是像你们证明——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慕容九,你想怎么死?干干净净的死,还是受尽折磨的死?”

九妹冷哼一声。

“你是硬骨头,那你的老父亲呢?”南宫启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慕容家的女孩都是孝女,你不会让自己的父亲受苦的是不是?”南宫启转头瞧了瞧慕容峪依旧冷静的模样,收起了嚣张的笑意,“慕容庄主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维持庄重呢,还是……”

只见他抬起手,对着之前慕容九射出的毒针一抓,那几根毒针竟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嗖’的一声,魔术般的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瞬间又射出——目标正是慕容峪!

慕容峪闷哼一声,但眼睛却没有看被打中的肩头一眼。“爹!”

“自己的暗器打在你父亲的身上滋味如何?”南宫启冷声道:“看来庄主是真的没有余力了,竟连这样的暗器也躲不开。慕容九,用移花接玉来换吧,换你们父女俩安静的死亡!”

“我不知道。你以为移花宫是什么地方?我就算嫁给了花无缺也不过是外人,他怎么会告诉我?”

“是吗?”南宫启又从桌上捡起一个酒杯随手射出,刚好打在慕容峪的额头,只是这次慕容峪哼都没哼一声,任由额上的鲜血流过整个脸庞。

九妹不忍的闭上了眼——爹爹,请忍忍,我不能说,说了,我们的生机便断了!她的手已经触及到了那个紫色的香囊,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就在里面,那颗素女丹……

南宫启已经将所有的筷子都刺到慕容峪身上,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罪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那样的眼神竟让南宫启也不由得心慌,怒道,“每个人都是这么看我,你是,你女儿是,就连老太爷也是!无悲无喜,就像看蝼蚁一样!”南宫柳不过是个病秧子,而我比他不过大几岁,年轻而健康,但只是因为我是庶子,而他是大哥的嫡子,南宫家的嫡长孙,我这个二代的庶子付出的努力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鲜血流进慕容峪的眼,再从眼眶流出来,但眼睛仍瞪得椭圆,从眼眶里流出的血就像泪一般,衬得整只眼犹如一轮血月,阴森森的照着向他逼近的人,仿佛要将之拖入地狱。

南宫启见状,顿时心中不安,邪火一起,单手成爪,满脸阴狠,人急速的像慕容峪攻去,手爪所对准的地方正是那血月般的眼睛!

九妹刚撕开香囊,掏出那颗素女丹便看到这让她心神俱裂的一幕!

岂料就在南宫启快要触及慕容峪面部之际,慕容峪大喝一声,扎在他身上的毒针和筷子,就被全震了出去,九妹只觉眼睛一花,等眼前的画面再度定住的时候慕容峪的左手就已经牢牢的握住了那袭来的鹰爪!——几乎无人看清他的出手!

南宫启大吃一惊,挣脱不开,随即另一只手出掌,击向那紧紧抓住他手的臂膀!但是他的掌还未到,就感觉自己的腹部被山一般的重力集中,一口鲜血喷出,人就已经飞了出去,撞到墙壁上再摔了下来,慕容峪却不停歇,再次凌空一掌,正中南宫启的额头。南宫启挣扎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慕容峪先在南宫启试探的时候硬生生的接下伤害他的攻击,让他减轻了警惕,又凭着对南宫启的了解,抓住了南宫启的弱点,一直凝神静气,用气势逼迫于他,让他心绪不宁,激他出手,才能在他出手的时候爆发,抓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毙于掌下!

九妹见慕容峪功力犹在,心中一喜,服下那粒素女丹,闭眼凝神静气——效果虽不大,但四肢却渐渐开始有力气了!只是她还未松气,心却再次提起来——只见慕容峪口中喷出了大量鲜血,黑金色的衣袍顿时深了一大片!而站立不久的身体一软,又立即重重的落到他一直坐着的凳子上,一阵“噼里啪啦”声,手臂带下了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人也撑不住的向后倒去!

“爹!”九妹惊呼着,尽力得撑起自己的身体,蹒跚的挪到慕容峪的身边,艰难的扶起他,“您怎么样?”赶紧从自己的七巧囊内拿出一瓶内伤丹药,取出一粒喂到慕容峪的嘴边。

慕容峪摆摆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苍老:“不用浪费丹药了,爹爹这是自爆筋脉激起的最后一股气力,如今气力已泄,筋脉尽断,内脏破裂,回天乏术了……”

九妹心里一沉,出声已开始带有淡淡的鼻音,“不会的,不会的……”她用手探着慕容峪的脉象,手再次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会的……”暗自提起一股气,却怎么也聚不拢,到半途又散开了……“爹爹…定是□□搞得鬼,我去把他夺走的素女丹拿回来,爹……”

“不要骗自己了……慕容家没有懦夫!咳咳咳…呕…”血就像水龙头一样从慕容峪的嘴里流出来,他拉住九妹的手臂:“爹爹做到了,在敌人的面前没有退缩一步,还保护了我的宝贝女儿……爹爹满足了……”

泪终于泉涌而出,滴在那黑金色的袍子上与血水混成一团。

“你娘也在地下等得够久了……九儿,家破人亡,愤怒,悲伤,憎恨,颓废……咳咳……”他紧紧的箍住她的手臂,仿佛要将这话通过手臂烙进她的灵魂里,“这些,这些情绪都是理所当然……但万万不可…不可自我厌弃…不可独自背负所有的过错……我们,我们谁也没错…我们只不过是普,普通人……普通人,有成功,有失,失败,也会犯错……但这却不是‘错’……只是人,人生……”

“爹爹,别说了……”她慌张得用颤抖的手堵住他身上冒血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

慕容峪的眼渐渐额放空,视线似乎超过了九妹的脸——他是不是已经看不清他亲爱的女儿了?

“九,儿……仇,该报……但是要记住,不要,不要被…被仇恨操纵……一定要永远认清,你,自己,是谁!”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又开始颤抖,喘气,生命力好像伴着这句话在快速的流失……

“是!我是慕容九,我永远都会记得我是慕容峪的女儿慕容九!”

“很,好……九儿,走吧……快走吧……”

九妹抱着慕容峪,快要癫狂的面孔竟一瞬间平和下来:“爹爹…九儿会走的,在送您走后,九儿会走的,走的远远的……”

慕容峪嘴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缓缓的放下了紧握的手……

九妹怔了半响,才慢慢的放下慕容峪的身体,将他平摊于地上,双手放于胸前,抬头环视了整个饭厅,咽着泪,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的盖在慕容峪的身上,后退三步,磕了几个响头:爹爹,好走……

尖叫与恐惧早已化作了有气无力的□□和痛苦的呼吸,弥漫在整个空气中,碎肉零零碎碎的洒在平时走过的小路上,红红绿绿的衣衫下偶尔露出沾着鲜肉的白骨,“吱吱,吱吱……”成千上百只的老鼠如黑海一般弥漫在花丛里,走廊上,更多的,却是在人的身上……

更恐怖的是,这被老鼠覆盖着的人却好像还有人活着!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比地狱还恐怖,比十大酷刑还残忍!

九妹从饭厅里像游魂一样飘飘荡荡移出院外,就看见这一片人间地狱。本就惨白无色的脸孔更仿若透明一般,而浓重的血腥味和老鼠的臭气似乎将她紧紧包裹,早已感觉不到寒冷的身子竟又无端的发起冷来,“哇”的一声,就将自己之前吃下的几乎都吐了出来!她伏在墙边,整个人都在发晕,双手搂住自己的肩,不停的发抖,指甲更扎进了肉里……

“慕容家没有懦夫!”慕容峪临死前的话忽然从她脑中响起,如一道清泉灌进她的心里,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慕容家没有懦夫……”

随着把吃的东西吐了出来,那药力似乎减弱了几分,不管是‘风行万里’,还是‘素女丹’……她眼神一凛,将从南宫启那回收的素女丹又服下一粒。再次撑起了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不管怎样,都要拿到那样东西,找到萍姑!她在为我收拾药材,没来得及去吃饭……应该没有中毒……

奇怪的是,她一走进,那些老鼠竟像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都迅速如潮水般退去了……

老鼠退去后,露出的景象,让九妹的胃又忍不住翻腾起来……残肢断骸恐怕只是最温和的评价……

“呜,呜,呜……”什么声音?九妹顺着发声的地方望去,捂住自己想要叫出声的嘴——她认得那个女孩……今天在回廊上她还笑着对她行礼,桃红色的缎子,衬得那张圆圆的脸蛋甜的喜人。

而现在,那缎子除了鲜血和老鼠留下的污渍,什么都看不清了,衣袖下的白骨,似乎已经突出来的眼珠,麻木而黑暗,竟连脸都碎掉了一半,最让人疼的发昏的事实是她还活着!老鼠只啃掉了她的右臂和右脸……她整个身体不自觉地抽搐……身边倒着一个食盒……对哦,正是为那些站岗的护卫们送饭的时候……

九妹傻傻的走进她——她已经不能说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声……但那已经死去的眼睛却仿佛在看到九妹的时候又活了过来……

老鼠已经退到了墙角。

九妹跪在地上。女孩的嘴微张,却还是发不出声。“你想死是不是?”九妹从不知道她的声音可以荒芜到这个地步。她的眼睛好像在听见“死”字的时候动了动。“好,我送你走。”

九妹伸出自己满是疮痍的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脖子的温暖和鲜血的火烫让她的手不停的发抖……泪滴在女孩额脸上,顺着那完好的那一边脸滑下……手迅速的收紧,用力一捏……手下还在抖动的身体顿时安静了下来。女孩眼角最后一滴泪落在她掐住她的手上,烫进了灵魂。

生命逝去得多么容易。

“啊!……”九妹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你最后的温度,我会记得一辈子。

移花宫练功房内。

正在为邀月运功的花无缺忽觉一阵心神不宁,血气忽的倒转,“彭”的一声就被邀月的内劲震开!

邀月猛的睁开眼,运气收功,开口道:“无缺,你怎么了?”

花无缺擦擦嘴角渗出的些微血丝,恭敬道:“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心绪不稳……对不起,大姑姑……”

“无碍。”尽管是原谅的话却还是毫无温度,“连续的运功,劳累也是正常的,今日就此作罢,你去休息吧。”

“是。”花无缺习惯性的抚了抚腰间挂着的香囊,退了出去。

“少夫人!”

九妹尽快的穿过长廊,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萍姑!”

铁萍姑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污渍染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散乱的搭在肩头,被撕烂的地方,隐隐约约有被咬伤的痕迹,但手中的长剑已经沾满了恶心的血液和黑色的脏污……她嘴唇一直在颤抖,但手中的剑依旧挥舞着,削开一个个不怕死的老鼠,一边跌跌撞撞的朝九妹跑来。

九妹见到她平安无事,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少夫人!”萍姑丢开已经钝得不行的剑,扶住九妹,“少夫人……”她见九妹的模样心中一沉“庄主和二姑爷……”话问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我们先离开这里!”那些事都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得是逃出去!老鼠大军应该只是前锋,定会有人来收拾战利品!

岂料九妹却递给她一包黑色绸布,像沙袋一样的东西:“萍姑,这是我从南宫启身上搜来的避鼠药,你带着,然后离开这里!回移花宫,告诉无缺,是江别鹤、南宫启、魏无牙毁了慕容山庄!但我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